进攻性倾听：国际政要专访的应对策略

篓　０　孑Ｊ、　锦　／深圳特区报政治新闻部资深外事记者　罨　蚕　进攻性倾听　文孙锦　国际政要专访的应对策略　核心阅读：无论是传统媒体还是当下盛行的新媒体，受众对于名流　政要深入了解的渴求从未削减过。如何将这些领袖人物的所思、　所想、所感、所言转化为大众语言，让他们的精彩观点和思想成果　走入平常百姓的视野，是一篇成功的国际政要专访应达到的目　标。学会有策略性地提问、有进攻性地倾听，找准“痛点”，方能写　出具有价值品质的精彩专访。　他们，都是对世界政治、经济、科技、文化、生活等　各个领域具有影响力的人物：他们，必须强势果断，自　信乐观；他们，见多识广，睿智机敏……面对他们，我　内心深处常常引出这样一个问题：一个精彩的国际政　要专访应该是什么样的？　总结以前数次专访的体会，我认为，一流的国际　政要专访应该给人以一种大气的感觉，必须站在社会　经济发展的某一个制高点上，也就是说访问应具备一　种价值品质，而不是隔靴搔痒的泛泛之谈；要能围绕　某一个富有读者兴趣点的问题，层层深入，击中要害，　本文作者（右）专访罗马尼亚总理　从而敏锐地探究到时代发展过程中的瓶颈因素和可　供参考的解决方案。　话题并就此展开，使专访完全变换一种思　些独家的猛料。　怎样提问与回应——　随机应变和有创造性　国际政要的独家专访，经常会被对方国家的新闻　官要求严格按照提纲进行，但出于多次专访的经验，　笔者知道，有时候在采访过程中会产生一些“火花”，　不能完全遵从提纲进行提问，而需要随机应变，才能　例如在对俄罗斯联邦第一副总理伊支　维奇・舒瓦洛夫的专访中，开始几个问题，１　辞令习以为常，他的回答都是比较程式化　到第三个问题时，笔者发现被访者渐入住　得眉飞色舞，意外地听到副总理提出了一　点，就是“俄罗斯高科技正在向前沿生态｝　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如果足够幸运遇上一位善于　表现的被访人，比如他们心情好或问到他们感兴趣的　话题时，他们会在一个问题中引出另一个更有意思的　尽管当时专访的主题定在了中俄两国青　但笔者敏锐地立即将这一话题展开，并结　况向他进行深入提问，恰好这似乎也说到’　观　察　／　Ｏ　∽　州　《　点上了，副总理的回答立刻变得妙语连珠，充满热情，　以至于采访已经接近尾声时，总理办公室新闻官又在　我身后悄悄地让我就与之相关的另一个话题继续提　的独特性格。这样的作品读起来更像小说，有一定的　情节性，描述的是真实事件中的活生生的人物。　问副总理。　而在前往美国洛杉矶市对其安东尼奥・维　拉莱戈沙进行的专访更是充满了戏剧色彩，采访进行　过半时，美国总统奥巴马突然来电，秘书走进办　公室告知：奥巴马总统的电话２分钟后将接入。　随即确认通话大约时长２至５分钟，然后告诉记者，很　抱歉要暂时打断一下，大约５分钟后再继续接受采　访，一定会回答完所有问题。而笔者也就在与总　统通话的５分钟里，因为总统来电引发“灵感”，临时　加问了关于奥巴马力推的一个有关中美合作计划的　问题，也就此话题侃侃而谈，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创造性”主要是为了抓住读者，专访记者代表背　后的读者，以对话形式来交换信息，以达到任何一方　都无法独自达到的知晓程度。专访记者随着阅历的　增长，在采访中将展现越来越高的知识水平，在提问　时可以从纵向的角度来拓展采访的范围和深度；采访　者的知识基础越广，被访者的回答才能越精彩。而创　造性采访的另～方面体现在运用想象力来策划提问，　在专访中追求人性化和戏剧化的成分。举例来说，在　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伊琳娜・博科娃的专访　时，笔者在采访前做了大量的；隹备工作，例如这位总　干事自身情况介绍以及中国近年来参与联合国教科　文组织的活动等等，试图找出一个独特的视角展开采　访。最后，决定以女性视角展开采访。事实证明，这　的确是博科娃总干事最津津乐道的话题。在采访中，　前几个问题是由其他媒体提问的，问题主要涉及国际　文化教育交流等内容，总干事的回答很简要。当笔者　开始提问：作为一位女性，您在推动和领导教科文组　织工作中具有怎样独特的优势呢，在担任总干事后您　的理念发生了怎样的转变，究竟发生哪些具体事件？　她开始侃侃而谈，谈到了女性的细腻对日常工作的推　进作用，谈到了如何在全球推进公平教育机会，消除　教育中对女性的歧视…－－从她的故事中刻画出个人　怎样成为一名职业倾听家——　有进攻性地倾听　在采访时，总有一些记者获得的信息要比别人　多，这并非全靠机智获得的。恰好相反，有时正是因　为说的少，听的多，倾听得比其他人更认真，同时还能　及时做出反馈，即不是被动的倾听，而是采取一种有　进攻性的倾听——努力抓住对方的谈话要点，然后迅　速做出反应。这种反应不仅是语言表达上的，还包括　用肢体语言去鼓励对方。尤其是采访国际政要人物，　西方人更注重肢体语言的表达。　一项调查显示，在早期与他人交流活动中，成年　人花在倾听上的时间占４２％，说的时间占３２％，阅读　占到１　５％，而写作占到１　１％。近十年来，研究者更　新了这些研究结果，倾听的时间上升到了５５％，但将　倾听作为新闻采访学术研究课题来关注的并不普　遍。表面上看，倾听的关键似乎是大脑处理信息的速　度，我们说话的速度大约是每分钟１２５个单词，但大　脑吸收信息的速度却是其三到四倍。但人的思维大　都是单向的，一次只能做一件事。于是，专访者在谈　话中来回穿梭，利用多余的时间来记笔记，温习先前　的谈话细节，把谈话者的想法与其他想法比较，思考　一些新的提问。因此，最优秀的倾听者的思维速度往　往快于谈话者，并领悟谈话的要点。有关倾听文献的　一项研究报告中列出了１７条倾听的定义，并下结论　说，一个优秀的倾听者就是善于关心他人的，以他人　为中心的，更能够赢得真诚的回答。　由此可见，“倾听”意味着关注采访对象提供的一　切讯息，并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些讯息而问一些问题，　意味着大脑以短期记忆的方式介入采访的方方面　面。这样一来，采访者的提问本身就特定地反映出一　些问题的答案，而这些问题往往并不是采访前所能准　备好的。　每一次专访国际人物都是一次深度对话，不论是　观　察　／　Ｏ　∽　各国政要还是公司ＣＥＯ或是不同国际组织负责　人－－．．他们的谈话里富含前沿思维与大量信息，如何　把这些内容向普通读者呈现出来呢？专业化的倾听　显得格外重要，所以记者要学会当一名职业倾听家。　首先是要以倾听来支撑事实。一旦知晓了被访　者的观点，并且弄清楚它与主题的关系，就可以寻找　支撑的事实了。例如，笔者曾经专访过一位来自德国　的世界著名设计师卢吉・柯拉尼，他被誉为“２１世纪　的达芬奇”、“设计怪杰”，时常会“语出惊人”，很多话　都可能成为潜在的主题选择。他总是挂在嘴边的话　是：“我不愿意把自己叫做设计师，我是三维形象的生　活哲学家　这是他非常鲜明的一个观点，笔者也打　算以此为主题提问，但该拿什么样的证据来证明这个　观点呢？被访者始终没有明确说出这些“证据”，笔者　就在倾听中寻找答案。设计师说起小时候的记忆：　“小时候家里没给我买什么玩具，这就逗着我自己来　设计制作玩具”；又说起现在“日常生活中只要有什　么东西让我感觉不舒服、看上去不符合我的审美，我　就有冲动开始设计。比如我经常乘坐国际航班，总觉　得座椅难受，于是我为德国汉莎航空设计改装一款更　适宜长途飞行的专门座椅”……最后他说：“很反感那　些对灵感故弄玄虚的设计师，其实，所谓的灵感就是　来源于生活中最自然的需求”。笔者终于在这些话语　中，找到了之前需要支撑观点的证据。　其次，要学会听出被访者未说出或说一半的　话。西奥多・瑞克（Ｔｈｅｏｄｏｒ　Ｒｅｉｋ）曾在《用第三只耳　朵倾听》（Ｌｉｓｔｅｎｉｎｇ　ｗｉｔｈ　ｔｈｅ　Ｔｈｉｒｄ　Ｅａｒ）一书中阐　述，人们的交流方式多种多样，如一些关于非语言及　肢体语言的形式。　例如，当专访一位女嘉宾尤其是　颇有成就的女性有关于她家庭的问题时，她会微笑，　微微扬起眉毛。如果是一位缺乏经验的年轻记者便　会以为自己问错了问题，不再多说什么。其实，这时　候可以进一步追问，ｉｒＬ￣ｔｎ说：“刚才问您这个问题时，　我观察到您笑了，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或是故事吗？”　这样的追问，必定有意外的收获。　第三，采访时的措辞使用也暗藏着深层含义。例　如，笔者在专访美国硅谷中心城市桑尼韦尔市托　尼・斯皮塔乐呈时，他说，“作为一名，被一些问题　缠身是件常事，而容不得你去想公众解释……”笔者　对于“缠身”这样的字眼就十分“警觉”，这样的措辞暗　示着被访者潜意识里怎样的思想呢　这样的问题必　须要问才能找出被访者阐述中的“痛点”，痛点找准　了，采访中最核心最精彩的内容才有望浮出水面。　怎样做到心中有数——　倾听＋观察＋搜寻＋引导　对于很多新入门的记者来说，如何；隹备对国际政　要的专访常常感觉无从下手，笔者建议：竭尽所能，发　现和研究关于采访对象的一切材料。需要认真倾听　吗　是的，要用“第三只耳朵”去听，听出采访对象内　心深处的声音，了解只被表达了一半的想法。需要观　察吗？毫无疑问，细心观察任何有意义的事物，尤其　是一些暗示性的语言或动作。根据笔者的专访经验，　最重要的是要搜寻能激发采访对象奇思妙想的事情，　要特别记录下被访者讲过的话或是一些轶事，这些往　往就是读者最感兴趣的“痛点”。　新闻人物专访大致有两类：第一类人物可以称其　为“大人物小事情”。因为是名人政要，很容易流于　“客套话”或是“外交辞令”，所以更需要挖掘一些细　节、一些看上去很小的事情。第二类则是反映普通人　人情世故的，称其为“小人物大事情”，也就是普通人　的不平凡的举动。　国际政要显然属于第一类，这些被访者往往习惯　于发表预先；隹备的演讲。采访时倾听与听一次预先　准备好的演讲是不一样的。擅长讲话的人在提出论　题时，通常会提供一到两个论点，每个论点都会有事　实，有说明性的事例来支撑。采访与谈话有共通之　处，从获取和谐谈话氛围的角度来讲，谈话双方必须　在整个谈话过程中留心一些概念因素，即采访对象的　观点。这种注重论点的采访风格，有利于在较短时间　内获得采访所需要的观点性的话语。　而采访国际政要较大的难点在于，他们的回答住　观　察　州　茗　往不是很具体的，观点性的话语并不会很快出现。例　是一个速记者，把被访者的话记录下来，而被访者则　如，他们会就某项的实施情况“喋喋不休”，这就　像是在做独自。虽然采访者要学会做倾听家，但也不　需要专访者及时加以引导，并将碎片化的素材在短期　是意味着采访者只能微笑、点头，说“嗯、对”之类的符　记忆库里进行筛选进而确定最终主题，并以此进行补　合之语，而是应当提出一些探讨性的问题，引导被访　充问题的提问。所以，可以再次说明，提问不可能完　者的谈话向更精彩的方向进行下去。　全按照专访提纲按部就班地进行，否则，专访文章就　可以这样说，写好一个名人的专访与演员扮演角　会显得平淡无奇，毫无生气。　色的方式大体是一致的。根据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方　对国际人物的专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学会　法（Ｓｔａｎｉｓｌａｖｓｋｙ　Ｍｅｔｈｏｄ），一场好戏的基础是对人　引领被访者，鼓励并指明采访方向。专访记者不仅　物角色的三方面理解：一，我是谁，我因何而来这里？　要学会提问，而且要对被访者的回答及时回应。对于　二，我来自何方？我是怎样来的？三，我要去哪？　专　一些采访技能不强的入门记者来说，这绝不是老生常　访中需要记者仔细观察，寻找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并　谈，因为他们往往会使提问趋向程式化，极少做出互　用被访者的回答来做具体的阐述与说明。　动交流及进一步的评论；更不会追问一些问题，反像　责任编辑一王郁　注释　（１）此项调查结果来源于芙圆新闻学教授肯・梅茨勒著作（Ｃｒｅａｔｉｖｅ　ｌｎｔｅｒｖｉｅｗｉｎｇ））ｐ８８一ｐ８９　（２）．芙圆著名心理分析大师西奥多・瑞克曾著有一本关于治疗师敏感性的经典书籍《用第　三只耳朵倾￣＇）（ＬｉｓｔｅｎｉｎｇｗｉｔｈｔｈｅＴｈｉｒｄ　Ｅａｒ），主要阐述了一种共感式的理解，即从别人的　角度出发去理解他们需要和感受的一种能力。　（３）．时于新闻人物专访分类结合平日采访实践并参考了芙固新闻学教授肯．梅茨勒著作　（Ｃｒｅａｔｉｖｅ［ｎｔｅｒｖｉｅｗｉｎｇ））＿￣的邯分理论　（４）．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是前苏联时期的世界著名戏剧大师，他的名声及理念在芙田得以传　扬，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方法派（Ｓｔａｎｉｓｌａｖｓｋｙ　Ｍｅｔｈｏｄ）。　■